莫志宏:学术人的自知

  • 莫志宏
    2016-01-19   累计浏览:

 

 

我一直以来做的工作,可能跟这里很多人不太一样,我更多的做的像书呆子做的事情,例如,新古典经济学和古典经济学怎么着有问题,我们应该怎么去做。我这个话题在这么一个场合,其实是太学究了,不太合时宜,我试图把这样一个问题放在中国目前体制之下更大的一个背景下来审视这个问题。

 

我自己在做研究的时候,我特别痛彻的感觉到,虽然目前主流的经济学面临很多的批评,但是很多基本的问题却是人们不愿意面对的,如果你去面对他的话,人们就会说国外的谁谁都是这么做的,国外的得诺贝尔奖都是这么做的等。我听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我内心里面充满了反感,我觉得这已经不是在讲道理的态度,这是大帽子来压人的态度。做学问的人,假设都是这样一种态度,你就不是在玩学术的游戏。

 

我这里肯定不是展开对于我所一直思考的、纯学术问题、技术性问题的探讨。我想说的是,面对这种现象,我也一直在反思,感觉我总是在拽着人们讲道理,也会好心人在旁边提醒我说你这个预设就是错的,不是所有人都是在玩讲道理的游戏。因为我经常会忘记这个事情,所以,别人的提醒会让我似乎有警醒的感觉。有了这个警醒我再一想就发现,确实也是,我们做学问的人,其实每个人都是嵌入在一个社会大的背景下,每个人都必须适应性生存。由此我发现再来审视我们的学术人,审视自己,到底是在按照什么样的方式在适应这个社会、适应这套游戏规则在生存呢,也很有意思。

 

我观察到特别有意思的一个现象,我觉得这个现象其实在我们今天的体制中看到的一些坏现象,是有一个平行的关系。大量的做学问的人,虽然名义上进入的是一个求知、求真的游戏,但并没有本着格物、致知的态度在做,而是基本上在玩一个怎么做更容易成功、怎么样更容易受关注、怎样在这套游戏中更容易胜出就怎么去玩的游戏。咱们这个学术圈里面,很多所谓的精英知识分子其实在按这种方式做经济学的游戏,这是我的一个观察。我不太愿意批评这个体制中一般的人。因为在我看来,真正影响这个社会的走向的,还是社会中的精英知识分子,不管你承不承认。我想的是,假设一个社会中的精英知识分子,当大家做一个本来应该格物穷理这样一个游戏(照理说这是要求人格达到很高境界的一个游戏),结果他都可以做成一个是纯粹的手段-目的游戏的时候,那这个社会你能指望什么呢。我在上一年在讲新年期许的时候,我反思的也是我们这个群体,包括我自己,我在想自己在这个社会中,你扮演的什么样的角色,你在做什么样的学问。你可以想象,当一帮精英玩这个学术的游戏,骨子里面玩的是纯粹的生存适应性游戏,也就是说尽可能的适应性生存而根本不管游戏本身是否合理、是否真的经过了自己理智的审视,怎么指望这样的精英,在一个大家都觉得有很多游戏规则不合理的情况下,能够在这个社会中充当君子,或者说强互惠者,能够对社会起一些积极的导向作用呢。其实这样的精英,在骨子里头,我觉得适应于霍布斯主义的专制社会的状态。这样的精英骨子里就是原始式的个人,他不是秩序的制造者。

 

如果说一个社会的精英群就是这样,不能想象这个社会还能够怎么期许,因为说白了这些政治家,他们其实真正还是会受到一群知识生产者的思想观念的影响的。所以说我就在想,即便是玩着这样一个学术游戏,当玩的人不是按照内在的规律玩这个游戏,而玩成利益最大化游戏的时候,我在想这是这算是什么样的精英。像这样一些人,有时候我们在圈里可以看得更很清楚,他根本不在乎什么游戏规则、玩的是什么游戏,他在乎的只是赢本身,管他什么游戏。。而实际上,人之为人最根本的一点恰恰是:他会对游戏本身是否合乎理性、人性进行审视、选择。如果这个游戏不是人应该玩的游戏,他应该拒绝。

 

但是我们这个社会中,实际上很大一群,至少在经济学圈内的精英恰恰不是这样子的,他的经济学教授的最大化的概念,也是他们自己实实在在地身体力行的。能够把一套经济学学术的游戏,玩成纯粹的适应性生存的游戏,这样的人格不会有感召力的。

 

在这个阶段我确实开始同情和理解儒家,秋风写了很多东西,那个时候我看到他讲君子这些东西的时候,我心里面对这些词有点警惕,总觉得故意塑造一些人。后来我看了盛洪老师的书,其中讲到一个社会中的君子或精英所起的作用,它对我有很大的说服力。我特别感慨,一个社会的精英作为一个群体他们的作为、言论,尤其是行为不得不承认实实在在地影响着这个社会。一群根本就没有人之为人敏感性的人,也就是说什么游戏他都可以考虑,我只要在其中赢,而不考虑这个游戏本身是不是人应该玩的游戏的人,是很难对我们这个充满了各种需要调整、改革的规则的社会产生积极的作用的。我觉得我们作为学术人的话,对于自己的言行,是需要有所自觉的。如果学术人都没有这种觉悟,把自己局限在玩一个游戏就是为了要赢,而不管游戏本身的合理性,很难相像他对于我们这样的社会、体制,能够起任何积极的作用。学术人和他玩的学术游戏的关系,和他与他所在其中的社会的关系,大致是平行的或同构的。

 

[ 莫志宏 管理学博士,北京工业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本文为作者201618日在天则经济研究所|中评网主办的2016「新年期许」论坛的演讲修订稿,转载请注明 ]

 

 

2016-1-18

中评网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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